刘巍经历了中国,新加坡,美国的住院医师,主治医师培训历程,走出一条完全与众不同的行医路线。他从2002年离开北京医科大学人民医院到新加坡陈笃生医院做住院医师,2009年在日本东邦大学学习心血管介入一年,到2012年完成美国德州大学医学院Fellow 培训回国。
2012年6月刘巍(上排左一)在美国德州大学医学院Fellow毕业照
刘巍现为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贞医院心内科医生。他眼里的中外医师培训之间有何差异?
中国培训10年亚于美国6年?
据刘巍介绍,中国住院医和主治医的培训时间加起来有10年。在美国,住院医和Fellow加起来的培训时间一般为6年(部分专业除外)。但在刘巍看来,中国住院医和主治医的10年培训却比不上美国的6年培训,因为中国缺乏完整的培训体系。
在中国,医学生毕业后直接隶属于医院,该医生水平往往受限于所属医院水平、病人量多少等。倘若医院没有好的培训项目,这名医生不可能得到很好的培训,其水平也不可能达到相应的要求。因此,可能出现当了5年住院医,医生实际水平只相当于当了一两年住院医的水平。
和中国不同的是,美国住院医和主治医培训相对较均衡,即便小医院的培训水平不够,他们也可以联合其他医院一起对住院医和主治医进行培训,从而保证每一个接受培训的医生能有足够多的病人量、门诊量和手术量,使之获得与该培训阶段所要求的水平。
据2012年初新浪博客一篇文章,曾有北京协和医院的住院医师透露,在美国,外科住院医师要在培养年限内完成500个手术量才能毕业。而在中国,情况并非如此。据悉,他在北京协和医院当了三年住院医,做的手术量不过30个,而且连一次主刀机会也没有。该名医生表示,哪怕是一个阑尾炎手术,他也只能作为旁观者,在边上看主任医师操作。只有第五年的住院医师才有权主刀阑尾炎手术。他做的最多工作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夜间值班,以及帮主任医师执笔查房记录。
刘巍表示,在美国,带教老师会以一名医生的要求去对待学生,并会把培训期间所有需要培训的东西全部教给学生。但在中国,一些带教老师却缺乏这种责任意识。
此外,美国的住院医培训也相对公平。据刘巍介绍,美国医学毕业生到哪家医院接受住院医培训,这是通过Match系统和面试最终确定的。Match系统是根据毕业生的志愿和医院招生排名情况将两者进行匹配的。住院医只要在培训阶段表现足够好,他仍可在Fellow阶段选择更好的医院和更好的专业接受培训。
基于纸面考核VS基于实践和综合能力的考核
美国对医学生和医生的考核注重综合思维能力和临床实践能力,而中国主要侧重是纸面式、书本条文式、背诵式考核。刘巍表示,中国教育制度下培养出来的学生专业能力强,但综合思维能力相对较弱,尽是书本上的知识,与临床实践相距甚远。
其中,广为诟病的就是中国医生晋升制度。刘巍称,中国医生晋升所需要的并非是其临床经验水平,而是可能与临床经验毫无关系的论文。部分医生并非为了研究而写论文,而是为了获得晋升,甚至编造论文,滋生出浮躁、急于求成的学术气氛。职称更是与医生的临床水平不对等。
而在美国,情况迥然不同。美国的相关考试均与临床实践密切相关,考生需看过大量病人后才能通过。据刘巍介绍,除了纸面考试外,美国考试还有实践考试。实践考试要求医生直接诊断病人,陈述其诊断思路。新加坡也类似考试。在美国和新加坡,考生通过一般考试,就意味着具有相应的水平,能获得相应的职称。
考试只是美国考核医生的方式之一。要保证医生拥有独立行医资格,美国还会根据医生平时实践、导师的评价等加以考核。以美国的Fellow考核为例,每一个阶段,每位与其接触过的医生和护士都要对其进行评价,这些评估包括交流能力、技术水平、工作态度、写病历的能力、问诊能力等,采取匿名形式,每月考核一次。
缺乏监管 中国住院医权利无法保证
刘巍称,在美国,ACGME(美国毕业后医学教育鉴定委员会)负责监督医院的住院医培训开展情况。倘若医院提供的住院医培训不符合标准,该院的住院医培训项目将会被取消。倘若连续数年,培训的住院医或Fellow对其接受的培训项目不满意,其接受的培训项目也将被取消,得不到政府的资助。
“但中国缺乏类似的监督机构,很多住院医到医院后,可能得不到很好的机会,或者没有更多的操作机会。”刘巍说。
据上述的北京协和医院住院医表示,自从1951年中国政府提出“按集权管理、高度分工”方式移植苏联的高教模式后,老协和留下的传统,特别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平等关系,已经逐渐变成了“上下级之间的关系”。他说:“中国的手术倒好,四个人做,而且等级分明:住院医师、主治医师、副主任医师(副教授级)、主任医师(教授级)。一级压一级,轮到我干活儿的时候,只能端托盘、递镊子了。”
除保证培训医生充分陪训外,ACGME还承担了保证住院医其他权利的职责,包括拥有充足的休息时间,不被老板或上司虐待等。倘若住院医的权利受到侵犯,ACGME将展开调查。
“在国外接受培训享有人权,受到尊重,劳动得到认可,即超过工作范围之外的劳动,如上夜班、节假日加班均有相应的补偿”,这些让看到中国现状的刘巍感慨不已。
建议实行独立注册医师制度
无论是在美国,新加坡还是日本,医学生很少能偏离医疗临床行业。但是在中国,相当多的医学毕业生并没有选择在医院工作,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未能找到合适的医学再教育的机会。
要完全改变现状任重而道远。针对目前中国医学生及其毕业后的培养,刘巍建议从以下方面改进:
首先,成立完全脱离于医院,由国家资助的住院医、主治医培训制度。实行独立的注册医师制度,使医生在注册前游离于各家医院,并力求各医院的培训水平平均化,或是大医院与小医院联合,确保每位医学生毕业后能接受到均等的培训。
其次,尽早建立医生开放式的职业制度,使中国医学毕业生经过培训后最终达到独立执业能力。
再次,将科研型医院和临床型医院完全分开,医生根据兴趣选择医院类型。